枕清寒

爱发电【獭祭鱼】

【漂御】六月六

六月六

文/枕清寒

 

“装!造作!”

这天早上御天神鸣醒过来的时候,听见有人对他念这两个词。他一脸懵逼地坐起来,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瞪过去。

“妈的骂谁呢?”

溅起的是一片哄然的笑声。

“是啊骂谁呢?”室友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有一个先止了笑,朝着御天解释,“老五,”这人伸手指了指倒霉睡在御天对床的那个胖子,“今早上被你骂醒了,好纳闷他哪里得罪你了,居然用上了这么高级的词儿……”

旁边一个笑抖了声音接话:“结果人跳下床一看,睡得正香,你小子说梦话呢!”

“所以说到底梦到啥了啊,恨得这么咬牙切齿的,哥儿几个帮你出出气?”

御天揉了揉太阳穴,按以往他应该早就炸了,可这天睡眠不足似的,居然楞在床上半天,想:我梦到了什么?

“我忘了。”他说,最后给了这么个结论。

 

少年人的时间总是走得格外快,当初热衷装逼耍帅的小屁孩,如今也是给人当学长了。社团里经常有会学妹抱着电脑让他帮忙查bug,或者拿着焊点丑得一塌糊涂的板子求他改。只可惜,这些可爱的小学妹们,没一个在他又一次迷失在这所读了三年的大学路上,把他给领到教室去的。

时间接近中午了,又是夏天,太阳笔直地搜刮着人身上的汗水,和下面圆圆的影子一起汇聚成一个深色的小圈。

大不了就回宿舍吧,御天想。回去向老师解释说,和室友走散了没找到教室,这课的老师是他们副院长,因为了解详情,所以对这个理由是可以接受的。

那么愉快地决定回宿舍吧,宿舍楼在整个校区的最东边,一直走就……妈的大中午哪里是东?!

“Fuck!”仰着头对太阳许下了这样一个豪放的誓言,御天还是只能先蹲下来摸出手机,定位了地理位置之后发了一个求救的公开消息,附注是:“你懂得。”

实在不想在烈日下探路,打伞太娘所以他身上也完全没有遮阳的设备。御天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伸手胡了两把脸,又把手心的汗蹭在了裤子上。一来一回也没花多长时间,他又把手机翻了出来,不出意料的收到了很多回复。

“哈哈哈哈哈喜闻乐见。”

“今天又愉快地迷失在了人生道路上了吗?”

“嘤嘤我的小宝贝儿小心肝儿心疼死姐姐了,年前一定飞过去救你!”

“每日正常运转中”

“每日成就,迷路:1/∞”

“我不懂啊大大我为什么要懂[手动笑哭]”

切。

御天撇了撇嘴,一群看热闹不怕事大的。

左右他也没把希望放在这上面,待会下课跟着出来的人流走,食堂总是找得到的。他这样盘算着,一条新的消息刷新了出来。

署名是个很新的账号,回复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恩,我懂。

御天一把将手机摔进了书包。

 

当御天在人群熙攘的食堂里,固定的失物招领位置前等自己的室友时,那条消息后面已经陆续刷了三页的回复了。尽管当年游戏已经关服,那些风云人物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却得以很好地保留了下来。

那条回复淹没在了茫茫的数据海里面,让人觉得可能是一个梦境的碎片——譬如室友梦到另一位室友打鼾还录了像结果意外地听到了自己的梦呓。

御天甩甩头,拒不承认这种事情他做过。

没做过,没追过,没想过。那次线下聚会已经过去太久了,出游的时候他和谁住了同一间酒店客房他都不记得了。

“喂我说,”大学同宿舍的室友冲他挥挥手,“你还好吧?晒懵了?下午实验别去了回宿舍歇歇?”

御天下意识地摇头拒绝了。对方又说了什么,也被他条件反射一样的一一否决,等到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蹲在那里的时候,食堂已经开始做清扫工作了。御天随着流出去的人群往外漂,一抬头觉得路旁边的一棵树有点眼熟——

这地儿……几个小时之前他是不是在这里蹲过?

那棵树下被他踩趴的一课毒蘑菇,此时刚刚直起来一半腰。御天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又转了回来,人行路上的学生数量也渐渐稀薄了起来。这是午睡时间,刚吃饱饭在光照下熏熏然地有点困,御天迷惑地盯着那颗蘑菇蹲了回去,阳光从不知名处折射,穿过灌木的枝叶空隙晃过来,他下意识地一眯眼,轮胎和滚烫的沥青路摩擦发出沉闷的声音。

 

所以当御天重新睁大眼睛的时候,西装裤和与之配套的皮鞋已经移动到了他的眼前。在他头顶响起的是一个男人含着点笑的声音。

还有十足刻意的无奈叹息。

“你不会真的一直等到现在吧?”

相比之下完全变成少年的御天“噌”地飞速站了起来,一副誓要用自己头顶撞对方下巴的架势。

“谁特么等你了。老子不过是迷路好吗?”

“是是,”回答的口吻温和而从善如流,漂流退开一步让出个安全距离,“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活像从千里之外认领了个桀骜不驯的宠物。

“这么想当司机,那我就大发慈悲满足你。”御天这么说着,伸手拉开了后座的门。大小三个拉杆箱外加一个公文包,整齐地码在后面,无论如何也没有再塞一个成年男性进去的空间。

御天用力地“切”了一声,书包一扔,转到副驾那边。坐在他左边的男人一身笔挺整齐的西装,只有领带被稍稍扯歪了,露出的领口沾着点汗,看上去活脱脱一……

“斯文败类。”御天小声说。

“恩?”被评价为斯文败类的男人以一个相当“斯文败类”的姿势单手扯开了领带和衣扣,无名指上的戒指在日光下一闪。目不斜视地盯着路况,漂流问话的口气相当自然随意。

“下午有课吗?”

“没,”御天下意识地回答,“赶块板子,不过我差不多做好了。”

“那明早呢?”

“专业英语,水得要死的选修,等等——”御天忽然转过头,警惕地盯过去,“你问这个干嘛?”

被问话的人停了车,终于转过头去看他,表情是御天吐槽了无数次假得像是面具的温和笑容。漂流叹了口气,微微凑近了点,“看在我超速一路从机场开到你学校的份上……”

“你你你,你要干嘛!”那个肉麻兮兮的口气,让御天一后背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眼看那张笑着的脸越来越近,御天简直在一瞬间忘记了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我我我我警告你——”

“咔哒”一声,安全带被塞进了锁扣。

漂流重新坐直了身体发动车子,“……给我省点违章的分数吧。”

启动的惯性把御天整个人拍在了座位上,当他在安全带束缚下挣扎着拧身坐直之后,那个安静开车的人已经沉敛了眉眼一副专心驾驶的样子,没了一贯从容的假笑看上去反而有点阴沉。御天本来要发飙,为自己刚刚被戏弄的事情,可是看了漂流的表情,他整个人静了一下。默默地瞥了一眼那个人握住方向盘的手,御天也一言不发地向后靠坐过去,等着看后面还有什么招。

 

车内冷气的温度恰到好处,御天本来就有点困,心稳了下来就真的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一直到听到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声迟疑而警惕地在问些什么,才晃晃脑袋睁开眼睛。他慢半拍地回想起那个女声刚刚说话的内容。

“先生,不好意思,但是还请您说明一下您和这位同学是什么关系,据我所知他应该是没有所谓表哥的。”

这声音有点熟……?

御天睁大了眼睛:“学姐……”

在酒店兼职的姑娘一把将自己的学弟从漂流肩膀上扯了下来,拽到角落警惕地问:“这人和你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什么关系都没有,”御天自语道,看到女生一瞬间惊变的表情,只好又摆摆手,改口,“朋友,认识了有些年头了,没事。”

那姑娘终于松了一口气:“你小心点,我还以为他把你迷晕了扛进来,是要……这人看脸就知道是个衣冠禽兽。”

御天笑了一下,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事。

他走过去看着那个男人一脸“我又不知道你住哪里你睡着了我也不好叫醒你所以知道带你来这里”的表情,又扯了扯嘴唇露出一个笑,从漂流手里接过自己的钱包。御天低头一瞟,身份证还是被习惯性地放在卡槽最上面的那个位置,他没说什么,跟着进了电梯。

行李早在登记的时候就已经被工作人员送进房间了,御天瞥了一眼卧室正中那张存在感惊人的床铺。他没看漂流,书包一扔,整个人就砸进了被子正中。

“补个午觉。”他语气毫无波动地说,被子一卷,整个人就给漂流剩下了个发顶。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没开,黑暗里御天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成年男人侧脸的轮廓。微微凸起来的胡茬在暗处按上去就像是模糊图像的像素点,看上去意外地有点好笑。沐浴露的香气隐约萦绕着,让御天想起来自己裹着一身汗就睡了,而旁边漂流则睡得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一点和他抢被子的意图都没有。

倒时差的人睡眠都浅,这边御天刚坐直了身体,那边漂流就也被睁开了眼睛。他似乎陷在了过去的梦里还没完全清醒,一边摸手机一边哑着嗓子低声问:“饿了?晚上吃什么?”

也不知道是要看时间还是要点外卖。

御天没说话,下了床开灯,在一片灯火通明里面盯着漂流。

曾经少年身上那些天真幼稚的小脾气,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变成了一种英气十足的桀骜,不耐烦的表情也可以衍化成一种帅气。

“没别的事,”御天说着舔了下因为睡久有点干燥的上唇,“我就回去了。”

漂流好像是突然意识到御天这份不同寻常的冷静,有点错愕地站起来走过去,还没等在说什么,就被一声冷笑顶了回去。

“别装了,”虽然在冷笑,御天的表情看上去已经相当平和,“他们早和我说了,你这几天回国……我认输了,反正问你什么都有办法搪塞过去,发火也不过是被当做小孩子脾气哄。你回来找我之前,已经想过一百种方法来应付我了吧?免了,反正你想的也就是那些。”

抬手看表:“我不饿,要做就抓紧时间,我想门禁前回宿舍。”

对面没回答,御天转身不去看他,等了一下还是没有回答。他终于想起之前他做过的那些梦,没有解释,没有平等的交流,一切情绪都被当做孩子脾气安抚,对面永远都是那么造作的高深莫测,语焉不详。何必呢?习惯炸毛只是一种表象,没有真的怒气,气氛却可以更加的轻松,都过去那么久了。放没放下,都不想再当孩子。

“那我走了。”御天说。

下一秒他被抓住肩膀扯了过去,他以为会像曾经有过那几次情绪爆炸时一样,暴戾的拥抱和亲吻以及……

但是他被漂流握住双肩按在了椅子上坐下,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男人以视觉残影的速度单膝跪了下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戒指,完全没有征求意见,就套上了他的无名指。

尺寸精准得几乎带了恐怖片的气息。

“对不起。”

那个声线没了笑意就低沉得有点危险,就算语气再诚恳也一样。御天悚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戒指很明显和漂流手上的那只是一对。

“确实,我一直把你当做孩子,担心你太过冲动会坏事……所以就什么都没说,都是我自作主张一厢情愿。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对不起,真的。”

御天怔了几秒,然后猛地甩手站了起来。用膝盖顶开凳子拧了个身。

“我记得你没去日本,”他不疼不痒地槽了一句,“学什么日本人道歉……这台词你准备了多久啊?”

“先抑后扬……套路玩了这么多年还没厌,你当我傻?”

声音里没有哭腔,漂流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少年转过身来的时候,眼神亮晶晶的,是一种完全与软弱没有关联的耀眼。

“用不着道歉,记恨前任这事儿太没品了我不干。”

“看来你是打算重新追我,”御天拎起书包,侧着脸扯出来一个笑,“既然不是想打久别重逢炮,那我就先走了。回见……不,不见。”

说着摔门就离开了。

漂流下意识地就要追,跟着冲到了房门口,在门板险些撞到他鼻子的前一秒忽然后退了一步。他回身又看了看窗外,慢慢地浮起来一个微笑。

 

所以十多分钟之后,漂流在检查套房内设备和物资储备的时候,就听到了外面乒乒乓乓的砸门声。

“混蛋!你特么把车开哪里去了!为什么出租车都不去我学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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